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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小街一瞥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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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醒來,突然感覺空氣裡注入了很多涼涼的東西。發現窗子開著,起身去關,一股久違了的秋的清涼一下襲擊了我,呵,窗外已經是秋天了麼,這調皮的秋,在我酣睡時,竟已悄悄佔據了這座城市,控制了大片的天空。驚喜與小小的傷感引得心兒發顫。再入睡已是不能了,穿衣下樓,跨出樓門,急不可待的想要暢快的擁抱生命裡又一個嶄新的秋。

初秋小街一瞥散文

我所暫住的小街沒有一棟豪華建築,即便是樓房,也不是貼了炫目的瓷磚或塗了各色的牆漆,全是一排排由水泥紅磚構造的普通住房,但這並不能削減它特有的魅力,這種地方有一個鄉情味很濃卻也不失優雅的名字:都市村莊。站在門前,看到剛剛跨出的大門油漆已經多半剝離,斑駁不勻的樣子像老人臉上的皺紋,以一種難以掩蓋的方式透露著自己的年齡。這些建築舊日的尊榮輸給了那些新站起來的後代建築,不過,你不得不承認它們在這個日益鮮亮的都市存在的價值,遙遙相望的大廈不該嘲弄這些氣力衰弱卻仍為他們解壓的前輩。

此時,天空還是一片灰暗的痕跡,拂曉的風越過狹長的衚衕向著街角那棵掛滿夏天氣息葉子的槐樹奔去了,幽涼吻上了我的雙臂,劉海輕輕掃著我的眉毛,迎面抬頭看到對面街邊店面牆上的廣告招牌的的燈一閃一閃用狐疑的眼神看著靜立在小街衚衕口的我,似乎想要對我說些什麼,昨夜,秋來的時候,夏秋如何交接,暗換,它定是看得真切。可是,我看著它,它也便就這樣望著我,我嘆了口氣,轉身走了,它似乎也嘆了口氣,望著我的背影,它定然是希望能告訴我些什麼的,但是我知道,它只想在心裡記著。鳥兒或許是受了驚嚇,沒有準備好怎樣迎接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藏到樹洞裡不肯出來,便不曾出現在我的視野裡,街道還是一片寧靜的,臨街各家的店面的卷閘門還是緊閉的,一溜兒大大小小的招牌或長或短的向街中心伸展著,裡面小小的燈眨著眼睛告訴你,這是餅屋,那是美髮店,以及:服裝店、診所、網咖、雜糧店、鞋店、超市等等。

此時,街道睡著,只有他們,醒著。

我聽到自己的腳步聲被我甩到剛拐過去的衚衕裡,行走,沐著初秋的風,影子被最後一絲夜色朦朧著。

有人影劃破這朦朧,從對面迎過來,一個小販模樣的老伯騎著一輛用油布覆蓋著貨物的三輪車從身邊擦過去了,吱吱呀呀的車輪碾過腳下歷經滄桑不太齊整平坦的柏油路面,又走進朦朧裡去了。前面該是菜市場,拂曉和早晨在遠去的車輪的鋼條上迅速轉換。綠城的早晨是從賣早點女人的手中的火機開始的,那纏了髮髻,挽了袖子的年輕女人彎腰在街邊的爐子旁。細長的火機嘴兒,被一雙白皙但粗糙硬實的手掌握著,小心地伸長脖子側頭將那火苗遞進爐膛裡去,火苗迅速膨脹,於是,在爐膛邊上,看到一圈火舌開心地舔著鍋底了。第一鍋粥開始熬了,火舌歡快地向外伸展,點燃了綠城早晨的捻子。

緊接著,影子就閃動的頻繁了,有汽車的喇叭響在遠處的中心大街上,穿行在街道里,腳步聲漸漸被掩埋,偶爾聽到店面後面隱約的聲響,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挪動或者開啟,緊接著,嘩啦一下,一個卷閘門被一雙有力的手推開了。然後,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再往前走,就能趕上下一扇門,但是,我終究是趕不上門後一雙雙勤勞的手。門開了,招牌的燈陸續熄滅了。

呵,小街醒了,開始騷動了。

賣豆漿的小店裡,傳出轟隆隆的的機器摩擦聲來。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女人,在一溜小凳子鋪著的長木板上碼著鮮嫩的韭菜。賣煎餅的一對夫妻,丈夫推著小車,妻子拎著凳子跟著找到他們固定的位置,開始等待今晨的第一個顧客。再走幾步,一籠冒著熱氣的大白饅頭正被一對父子從店裡抬出來,摞在街邊的方桌上。魚販子拉出水管將一端伸進盛著鮮魚的大水盆裡,一條魚竟然躍出水盆,“啪!”的一下落在街心的路上,不停的跳躍著,鄰邊的菜販都哈哈樂起來,菜市場上已經相當熱鬧,買菜的大媽們已經拎著籃子,和小販們討價還價了。自行車,電動車往來穿梭在小街上,有的還不得不停下來等著旁邊的車擠過去才能前行。放眼看,整個菜市場熙熙攘攘,哄哄亂亂的全是人,挑菜的,把菜往食品袋裡放的,等著稱重的,等著找零的……還有的手裡提著幾個食品袋一邊走一邊眼睛掃視著身邊的菜攤,看來還是沒有完成今天的採購計劃,不捨得離開。其中一位身材發福六十歲左右的大媽左手裡提著三四個食品袋,長短不齊的在手裡耷拉著,有饅頭,有青菜,右手靠著胯骨拖著一個大蘿蔔,那蘿蔔真的很大,所以,這個攜帶姿勢看起來很是有趣,這大媽一邊走一邊和旁邊的那位討論著今天的菜價是漲了還是跌了。我由她們身後徑自超過那蘿蔔,走出了熱鬧非凡的菜市場。

出了市場,拐進另一條衚衕,街兩旁全是賣早點的小攤,正對著街角的是一個賣豆漿和各種粥類的攤點。一張桌子,桌角擺著一個小型的封口機,攤主是一個二三十歲的女人,她正麻利的將客人選定的盛滿豆漿的杯子放在封口機的凹槽裡,雙手騰出來,壓下封口的膠紙,再取出來,放進食品袋裡,從桌子下面抽出一根吸管,一同放進袋子交給客人。前後也就是一分鐘左右,動作很熟練。往前抬頭往左看,一位小夥子正飛快的切著客人要的煎餅,只見刀片在餅上那麼來回的劃幾下,迅速切成了麻將大小的菱形塊塊,放下刀,隨手捏起一個紙袋,邊沿用手一擠,撐開了,拿夾子夾起面板上的餅塊往紙袋裡塞,一下,兩下,齊了!收錢、找錢,乾淨利落!還沒轉身,一聲響亮的吆喝傳進耳朵:“胡辣湯——豆腐腦——糖角——菜角——油饃頭啦——”每個詞後面都拖著長長的尾音,聽起來很有韻味,不是戲曲,不是普通話,就是用典型的河南話拉長的那麼一個特別意味的音調。很親切,很富有誘惑性的叫賣聲。這叫賣聲在耳後響著,勾出胃袋的求救聲,看來我需要尋找目標去享用早點了。

邁步前行,感覺整條小街散發出一種欣欣然的氣象,這種氣象,從每一間敞開的小店門口擺放的音箱裡溢位,從每一家早點攤位的粥鍋裡溢位,從每一個賣甜點的小托盤裡溢位,從每一道衚衕拐角的牆上頹圮裸露的磚縫裡溢位……

白天的小街宛如一幅色調簡約的水粉畫,那麼夜晚呢?

夜,如約而至。

夜初上,初時的小街,彷彿是一池波瀾不驚的碧水,隨著夜晚腳步的臨近,似有人加了柴禾在灶膛裡,隨著這熱度的提高,街道里開始熱鬧起來,人流由初始的零散稀疏到形成細流,細流又漸漸豐滿壯大,熱氣繼續升騰,人潮湧動起來,燈火璀璨起來了,人們從各個衚衕裡湧出來,充實著窄窄的街道。

三三兩兩的人們出來逛夜市,吃夜宵,或者在街邊的燒烤攤上聚會請客,或者在服裝店裡欣賞新款的秋裝。夜市在衚衕口外的中心大街的邊上。賣服裝的`女孩穿著時髦,一副幹練精明的模樣,這種小攤都很簡單:一根不鏽鋼的衣架,掛著一二十件款式好看新穎的貨品,一般價格都不會太貴,所以生意看起來相當紅火。小首飾攤乾脆擺在地上,一方黑色的絨布上,幾隻做工精巧的手鍊,幾對耳環,幾掛項鍊,這些小東西在燈光的對映下發出色彩絢麗的誘惑,引得路過的少女紛紛試戴,愛不釋手。放眼看,夜市上真是物品豐富,有小孩子的玩具,各種生活用品,應有盡有,漫步其中,真是眼花繚亂,人們逛夜市的熱情更是不像這初秋的風日益轉涼。

緊挨夜市便是中心大街,街上車流來來往往,宛如一條正常流動的小河突遇河底的礁石,在這裡失去慣有的節奏,奔騰起來了。街道兩邊的大廈彩燈高懸,霓虹燈華麗的點綴著都市的夜晚,街邊的露天舞場,一群市民正隨著音樂有節奏的舞動。此時的小街流光溢彩,充滿了生命的質感。但舞場邊的石墩上靜坐著一位老人,滿頭白髮,端坐在喧鬧的街頭,望著舞動的身影,街心的車流,熠熠生輝的霓虹燈,沒有一絲的觸動,神態那麼恬靜安詳。那慣看風雲,平視山水,俯瞰人間的神情令我久久不能忘記,每每想起,浮躁的心境總會平和許多。

沿著街道往裡走,生意最火的莫過於美髮化妝的小店,五平米左右的店裡燈光明亮,一排女孩子坐在化妝鏡前,化妝師們正認真細緻的為她們修飾漂亮的妝容:拍水,打底,撲粉,描眉,畫眼線,粘睫毛,塗睫毛膏,再塗上薄薄的脣蜜,整個臉便像是被擦亮的圖畫,眼睛一眨,長長的睫毛彷彿一把刷子扇動著,我想若是離得近些,那睫毛該是有風扇過來。她們身後的沙發上還有一排女孩子等著化妝。化完了,三三兩兩的挽著,長長的頭髮披在肩上,走起路來,頭髮像流動的水一般,搖曳著青春的風姿走出深深窄窄的衚衕,在閃爍的街燈燈影裡走進她們各自用美麗編織的夢裡去了。

秋風在夜裡揚起,這獨有的涼意沉醉了我的心,春後明知是秋,總還是在這樣的季節裡放逐太多的愁,莫名的傷感總是隨著秋意一點點侵入我的靈魂,是這秋風裹帶了太多的愁緒,我只是一個導體,迅速的被穿過身體。

在這種情緒裡旋轉著回到暫住的衚衕口,卻意外聽到前面傳來久違了的評書彈唱的聲音,這發現真令人驚喜。疾步走近,看到彈唱的是三位盲人,一位撥絃,一位主唱,一位打板,伴著音響,默契的相互配合,古韻醇厚的調子飄蕩在這繁華都市的小街一角,這獨特的表演形式在都市的秋夜構成了一道別致的風景,因此也招徠一小撮閒人蹲著貼在衚衕兩邊的牆壁靜靜欣賞。我也立在一旁,側耳細聽。正酣處,天公也湊趣降起雨來,雨成功擾亂了表演,樂聲停了。觀眾見此情景多數散去,我按捺不住好奇,不由上前,先自皮包裡將零錢投放在他們面前的小塑料桶裡,然後問道:“請問您剛唱的是哪段書?”主唱用標準的河南話一字一句的答道:“楊——家——將!”“楊家將?知道知道,唱得很好,非常好聽,你們明天還來麼?”聽了鼓勵,他們都一連聲的說:“還來!還來!”這時,雨更大了些,我說:“快回去吧,下大了呢。”“好好好……”說話間他們已經收了簡單的道具,緩慢的一前一後漸次消失在蒼茫的夜雨中。他們破舊的衣衫,身背道具消失在衚衕口的鏡頭幾乎像是一出古裝劇,一瞬間我彷彿穿越到了輕吟彈唱,說書,行走天涯的遊俠時代。

雨從高高的天空墜下來,映著燈光,閃亮亮一條水晶簾似的懸掛在天地間,這街道上的一切因了雨,變得幻象般虛渺,不由得呆了一陣,直到一滴雨不偏不倚的滴落在我的睫毛上,仿若在夢中被人叫醒,打了個寒噤,始覺紗質的碎花裙在這初秋的夜實在有些不適宜了,提了裙角,結束一天的遊蕩。

當洗漱完畢,身著睡裙,從樓上的窗子望出去,街道上燈光依舊,人影卻是越來越稀少零星了,偶爾一把花傘從街中走過,彷彿一朵會飄的花兒,街道在深夜也變得慵懶起來,夜燈打著盹兒,這整幕夜景似乎是一場皮影戲,表演已畢,有人在後臺說了一聲:“收!”人影便都瞬間隱去了,只留下這佈景,沒來得及收起。

雨涼涼的柔柔的撫摸著夏日留下的溫度,洗去夏日殘存的氣味,街燈沉默著,舞場已經散了,一些小店已經打烊。明天,這一切的一切,還會繼續上演在這人間一隅,只是過去的那個春天不再回來了。

因為,窗外,秋已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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